最后一层遮蔽被撕开了。 这不再是意味不明的絮语,他再也不能继续怀着侥幸心理,把幽灵的低语当做神神神叨叨、模棱两可的判词。她真的知道。不合常理的噩梦突然实体化,渗入了奥斯蒙的生活。 奥斯蒙不止是总督的棋子。 他是埃瑞安军校的优等生,毕业没多久就被诺曼将军看重,放到希瑞尔将军的支持者,塔斯马林州总督的身边。奥斯蒙成功博取了总督的信任,但千算万算他都没有想到,总督和诺曼将军一样慧眼识人——奥斯蒙被总督放到他的弟弟身边,作为可信的间谍。 事情搅成一团麻,奥斯蒙只好在所有人当汇总周旋,他们这种人一旦对上头失去了作用,成为弃子只是时间问题。总督做的蠢事则让奥斯蒙的危险程度变本加厉,他非常不幸、迫不得已地参与了走私飞艇的环节,他知道太多又身份绝佳,看似有无数渠道却条条都是死路。 奥斯蒙可以将事情上报给诺曼将军,后者绝对会以此为由希瑞尔将军一把,而奥斯蒙这个见不得光的存在不是被灭口,就是按照明面上的身份与中校一起被定罪。奥斯蒙也可以试着向希瑞尔将军投名状,可这等越阶行为有很大几率让他直接被总督解决,那也不是个好对付的家伙。多面间谍多重风险,无论是灭口还是背黑锅的可能都大得出奇。 他该怎么办?他能怎么办? “或许你该给自己找一条新的安全绳。”幽灵说。 “比如你们吗?”奥斯蒙讥笑道。 从梦魇进入到现实开始,它便变得有迹可循了,毫无疑问眼前劝降的怪物来自他们攻打失败的那个异种势力。奥斯蒙只是不太明白为什么对方会来找他,他可不算多重要的人物。 “你最好尽快考虑,在坠落之前。”无面的幽灵这样说,“你对他们所有人都无关紧要,但到了另一边,你却能得到更多的重视与安全保障。” “就凭你们?几个德鲁伊,几头会飞的龙?”奥斯蒙冷声道,“要是以为埃瑞安只有这么点能耐,你就大错特错。” 幽灵没为此发怒,她只是坦然地点了点头。 “正是如此。”她说,“埃瑞安不可能只有这么点能耐,这种小规模的、偷偷摸摸的进攻只可能出自局部力量。赌徒一次次开局,只付出自己能上手的本钱,好把战利品只收入自己囊中,不必与他人分享。等到输得子都不剩,你们才犹豫是否要暴窃取公款下注的事,对上头举报这一赌局。” 她说得非常准确,奥斯蒙不到奇怪,只要对方不是个无脑的鬼怪,有这样高超的隐蔽能力,无疑能偷偷收集到足够多的信息。显然,这一个幽灵有着与人相似的智能。 “你该祈祷这事被瞒得久一点,而不是来吓唬我。”奥斯蒙说,“等国都那边注意到了你们,摧毁一座地下城非常方便,如摧枯拉朽。” “我们目前的确很难抗衡整个埃瑞安。”幽灵说,“因此我没有去找总督和不开窍的中校,我来找你。埃瑞安或许会胜利,在付出足够的代价以后。而你,一个夹中的小人物,注定会是这场战争的第一批炮灰。” “那就走着瞧吧!”奥斯蒙故作自信地说,“你低估了我们对埃瑞安的忠诚!” 他在撒谎,至少没说实话。一个间谍的忠诚明码标价,不愿转投他人完全是筹码不够。奥斯蒙等待着幽灵加码,说出更多关于地下城实力的事情,提出更加优厚的招揽条件。然而幽灵什么都没说,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,消失了。 “好吧。”奥斯蒙说。他握紧拳头,看着镜中自己布血丝的眼睛想,他还没有走投无路。 他还有一个机会,这个机会就在后天。塔斯马林州里参与了这件破事的重要人物会在这一天碰面,开一个会议,为这件事拍板。奥斯蒙准备好了遇见某些人,他在心中打着各式各样的腹稿。他有一些渠道,有一些人情,而这天会议的场所还是他负责准备,其中的守卫等等都是他的人。奥斯蒙已经下了决心,要是自己实在没办法找到一条好路,他便要想办法身,直接溜之大吉。 等到第三天来临时,奥斯蒙终于收拾好了一团糟的自己,看上去又是个可靠的专业人士了。幽灵一直没有出现,不知道是不是终于放弃了奥斯蒙。没来算你好运,奥斯蒙恶狠狠地想,要是再来纠不休,准要让你有来无回。 上午的会议顺利进行,顺利的意思是,争论,扯皮,妥协,打回原处,没完没了。但谁期待它真的在一个上午的时间里完成一切呢?这其中有着一大堆不可言明的学问。午餐在万众期待中来临,奥斯蒙无心进餐,借着烟的借口走到外面,他再一次审视着自己拜访某些人的顺序,还没想完便看到了一抹白影。 幽灵没再故玄虚地闪现,她的面也不会再将奥斯蒙吓得心神不定。奥斯蒙摁掉了烟,面无表情地看着她,想知道这回对方又要游说什么。 无面的幽魂大大方方地站在原地,她的头向会议厅那里偏了一偏,说:“如果我现在走进去,给出你通敌的证据,他们会怎么样?” “什么?”奥斯蒙嗤笑道,“你觉得用这个能威胁我?” “你错了。”幽灵语带笑意地说,“既然你不接受招揽,你对我们就没有了用处。我只是打算在走之前找点乐子。” 奥斯蒙难以置信地看着她,无法想象对方会因为这种理由暴。她这么做有什么好处?可是对方本不是个人类,天晓得她有没有合理的逻辑——她甚至追踪吓唬了奥斯蒙这么多天!毫无理由! “他们不会相信你。”奥斯蒙麻木地说。 “试试才知道。”幽灵轻快地说,“我知道你把秘密放在哪里,间谍先生,等他们按照我说的找出证据……” 这便是极限了。 奥斯蒙承受了如此多的力,他超负荷运转这么久,在一群畜生手底下当牲口干活,还因为幽灵的扰这么长时间没能好好休息。在平静的外表下,火山被抑许久,就在这个幽灵再次挑衅的时刻,一直紧绷着的神经从中间断开了。 他猛地出军刀,那上面带着与护身符相似的花纹。这些子来他找到了驱灵的手段,只等真实弹试上一试。来吧!想毁灭我生活的杂种!别人带来的所有愤怒都被集中到了引爆者头上,奥斯蒙刀向幽灵砍去,幽灵向旁边一躲,依然被砍到了一部分。 她发出一声尖叫,灰白的身体散开了一点。 这是有效的!奥斯蒙心中升起暴的喜悦。幽灵惊慌失措地跑开了,奥斯蒙紧跟其后,狞笑着高举军刀。要是他的理智还没有绷断,他大概还能疑惑为什么幽灵不原地消失,而是飘在前面躲闪吧。 可是奥斯蒙早已无余力去想这个。 他一路追砍不断,越追越近。幽灵匆匆飘进一间小屋躲避时,奥斯蒙的军刀已经快要碰到她了。他急躁地一拉把手——很好,门没有锁!——在门打开的那一刻用力挥刀。 他砍中了什么东西。 幽灵的躯体可以被砍断,那手就像穿透烟雾。这一刀却像被阻隔了似的,落刀凝滞,虽然在奥斯蒙用尽全力的力道下也被轻易斩开。温热的体溅了他一脸,惨叫声随之爆发,那是男人的声音。 一个相当悉的声音。 这本该是放置杂物的小房间,应该没有人才对,布置场地的奥斯蒙再清楚不过了。但此刻总督倒在地上,捂着前的伤口,怒视着挥刀的奥斯蒙。在他身后,站着罗伯特上校。 真不巧,撞到了总督与上校的密谈。 真的是“不巧”吗? 幽灵已经不见踪影,奥斯蒙的大脑一片空白。不等他反应过来,上校上前一步,抓住奥斯蒙拿刀的手,斜刺入总督口,在心脏的位置搅了一搅。 这发生得太快了,上校前进,伸手,松手,后退。接着惊呼声从身后传来,奥斯蒙一转头,只见本森中校与瑞贝湖的市长跑了出来。他们刚刚追着幽灵来到此处,为看到的场景目瞪口呆。 “我已经做出了选择。”罗伯特上校说,声音低得只有奥斯蒙能听见,“到你了。” 在军方普遍地位更高的埃瑞安,罗伯特上校或许是个例外。他是个被降职的失败者,奥斯蒙曾听说他在内部的倾轧中站错了队伍,触怒了上头,这才降职到此处低调保命。他从未挑战总督的权威,甚至宽容到允许总督的弟弟,仅仅是中校军衔的本森时不时越职站到他头上。那是个相当窝囊的上校,在塔斯马林的重要人士中存在单薄。不过奥斯蒙一直对他心怀警惕,百足之虫死而不僵,即便是个失败者,罗伯特上校依然有着不弱的实力。 奥斯蒙明白了。 “你做了什么?!”本森中校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,“你这个杀人犯!叛徒!” “卫兵!”奥斯蒙喊道。 怒火已经一丝不剩,彻骨的寒意也已经远去。当能选择的只剩下那么一条路,奥斯蒙反而冷静了下来。他扔掉了刀子,用手背擦掉脸上的血,呼叫来卫兵。 “你们干什么?他才是凶手!”被卫兵抓住的本森中校喊道。 卫兵们纹丝不动,他们都是奥斯蒙手底下最可靠的人,他今天本来就抱着不成功便跑路的念头。如今不能跑路,但发号施令还行。 “本森中校在争执中杀害了总督。”奥斯蒙沉痛地说,“大敌当前,无论如何不能让这消息透出去。” “的确。”罗伯特上校简短地说。 “亲手杀害兄长似乎让中校收到了巨大的刺,他神失常了。”奥斯蒙对着卫兵点了点头。 有人将布料进了本森口中,让他只能呜呜嚎叫。两双眼睛评估地望向了瑞贝湖的市长,后者头脑都是汗水,他在几道冰冷的目光落到头上时立刻站直了,用力点头道:“的确如此!真是人伦惨剧!” 市长的机灵让他避免了“成为神失常的本森中校刀下亡魂”的命运。 总督遇刺身亡,中校需要对此负责。塔斯马林的军方代表做出了选择,有着与上层联系的秘密通道的奥斯蒙已经下不了贼船。在漫长的观察与短暂的动后,不废一兵一卒,地下城再次得到了发展时间。 第56章 再度升级的地下城像一具更加强壮的身体,力量更强,肺活量更大,视力更好。幽灵的数量限制没有解除,但能前往的范围变大了很多。从进化完成的那一天起,塔砂就将幽灵之躯投向了防线那边的人类聚集地。她见到了第一座人类城市,瑞贝湖市的繁华程度让她惊讶。 不是说塔砂没见过这种规模的城市,用现代的目光看瑞贝湖,这座城市无疑落后又复古,但它与小镇、县城的文明程度有着大约半个世纪的差距,再次更改了塔砂对埃瑞安所处年代的判断。 夜晚的所有街道都会亮起路灯,以动物油脂为燃料的制式灯具点亮了这座不夜城。马车在宽阔的街道之中来来去去,道路平坦而四通八达。一条名为瑞贝河的河横穿这座城市,上游平缓丰沛的地区便于取水,建在这里的水厂供应了整座城市的用水;几次落差的地势又让瑞贝河中下游河水湍急,另一些工厂坐落在这些地方,利用水能推动庞大的机械。 这并不算一个工业城市,没有煤矿、石油与一系列衍生产品,水能利用率低下又不稳定,少许工厂不能用来顶替人力,机械制造效率不高,价格高昂,与平民无关。塔砂同时看到十五、十六、十七乃至十八世纪的景象,她意识到,把地球上的人类年代套到这个世界头上毫无意义。 瑞贝湖的居民识字率更高,学校不仅为想要进入军政体系的有钱人准备,工厂需要培养一些识字的工人。这里使用着全国通用的教材,字里行间中都在赞美人类,赞美军队,赞美战争。近半数工厂制造着军用品,瑞贝湖最高的建筑物不是钟塔而是军事设施,它在夜晚格外明亮,像城市中的灯塔——军事机关的灯与外面那种不同,更加明亮稳定,没有动物油脂的气味。圆柱形的灯罩下连接着一些管状物,与地球上十八世纪的瓦斯灯有些相似。没有煤矿的世界里瓦斯灯要靠什么运行?或许那些眼难以看清的符文提供了一点答案。 埃瑞安的特殊状况透出一股地球近代史上悉的气味,就好像军队拥有国家,而不是国家拥有军队。 瑞贝湖还只是一个城市,整个埃瑞安的军工厂只会比这里规模更大,产能更高,军事力量和开战的热情更强。目前的地下城,想用几条龙对上整个人类帝国,无疑以卵击石。 但是,地下城输定了吗? 在观察了城市、居民、教材和一些重要人物之后,塔砂可以肯定地回答:才不是。 举国之力打造出的战争机器虽然可怕,却不可能持续到永远。没有了敌人,被煽动的愤怒要向谁投掷?磨锋利的刀子要向谁砍去?透支的力量要从哪里得到补给?万众一心的狂热总有疲惫的那一天,塔砂来到的这个时代,人们已经开始累了。 埃瑞安的人们赶走了,消灭了矮人,击败了兽人,在最近的一个世纪里几乎打遍天下无敌手,零散的异族只能在追撵下苟延残。教材用美化了无数倍的语言语焉不详地提到过最近的几次“内部冲突”,它很好地说明了无敌的帝国如何消费过剩的战斗力。 如中天的埃瑞安正走向一个岔路口,当局者无从知晓这条路通往何方。在上个时代最后的人与物泯灭在岁月中以后,或许一切不符合历史进程的部分都会被慢慢修正吧。 不过,塔砂来了。 幽灵在一间间房屋一个个成员中耐心地筛选,细心地观察。本森中校是个强硬派,总督是个难掌握的老狐狸。上头的将军们各有立场,总督那一派算是鹰派,多面间谍奥斯蒙头顶的那位不见得是鸽派,却热衷于与鹰派争权夺利。罗伯特上校心中憋着一把烈火,而尽管一再退让,他依然有着稳定局势的能力,谢埃瑞安推崇军方地位的传统。总督的副官深得信任,他对总督政治资源的垂涎更胜于被赏识的。 敌人的敌人不见得是朋友,但愤怒与野心,无疑是塔砂的朋友。 罗伯特上校首先接过了她的橄榄枝,他对出卖别人的利益毫无心理负担,并且和塔砂一样需要时间。这涉及一些上头的争端、利益换和一些私人恩怨,经历了短暂的试探后,他们一拍即合。 奥斯蒙是关键的棋子之一,作为国都在塔斯马林的另一只探测铃铛,塔砂需要他继续传递一切如常的假象。即便奥斯蒙没有亲手砍上总督,这罪状注定也要背到他身上,这种油滑之人难以利,不如威。本森中校在被关押的当天失踪,奥斯蒙为此一夜未眠。这个目睹“奥斯蒙杀害总督”的人证将长久地被保留下来,作为奥斯蒙通敌的证据,成为悬挂在他头顶的利刃。 在木已成舟后,要说动副官便相当容易了。他自有有无数个理由说服自己忍辱负重,与可恨的敌人虚与委蛇,顺便——真的是顺便,不得已,身不由己地——欺上瞒下,暂代总督之职。这很容易,他曾多次为总督代笔。瑞贝湖的市长算是个内政人才,擅长见风使舵,不擅长英勇机智绝地反杀。他会恭敬地对待任何上司,无论上司是谁。 这些人对塔砂忠诚吗? 要说忠诚也太可笑了,他们不太会对塔砂抱有善意,抱有恨意的人倒不少。他们没有签下契约的资格,无从以出卖灵魂做出保证。但在没有契约的地球上,无数带着迫质的盟约一样胜利完成。 这些人有着各自的目的,上了同一条贼船也没有同一个立场,如此正好。他们可以互相制衡,互相监视,搞出一通谁都动弹不得的僵局,而塔砂便可以跳出棋局外了。她不需要每时每刻拿着鞭子在这些人身后驱赶,他们自己的野心与畏惧限制了他们自己。当背叛的代价比忠诚更大,当保持沉默能得到的东西比说出来更多,为什么要走上更艰难、更危险、更没有利益的道路? 趋利避害乃是人之常情,塔砂选择的那些人,都不是什么理想主义者。 这就够了。 塔斯马林州与东南角不一样,对于成员稀少又有着广阔地下空间的势力来说,东南角这块据地已经足够。占领更多土地有什么意义?任何打下大片领土的少数族裔都会为层出不穷的反抗疲于奔命,并且毫无消化、管理和建设新领地的能力。与其辛辛苦苦占领下来,分散放置捉襟见肘的管理者或者天天担心原有管理员的忠诚,不如保持原状,等需要什么再去那边拿。 塔砂不贪心,她很清楚,打通桎梏与争取时间才是最需要的东西。 她也成功得到了它们。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 瑞贝湖是一座繁华之城。 周边的诸多小城镇供养着埃瑞安南部的繁荣之都,塔斯马林州的总督府便坐落在此处。每个白天都有大量马车进进出出,载着商人们订下的货物,载着拜访的旅客与归来的游子。而夜晚甚至更加彩,鲸油路灯的火光照亮了这座从不入眠的城市,在小城镇的乡巴佬出而作落而息的时候,老爷夫人们打扮起来,游走于诸多夜场。 这是塔斯马林州最适合贵人们的城市,驻守在这里的那位上校总是深居简出,虽然不加入绅士小姐的娱乐,但也不像某些没有情趣的严苛军人一样扫兴。总督才是这里的主人,人们只有在军事税的时候才会想起军方,这也让瑞贝湖的气氛比别处宽松了许多。各沙龙接着来自埃瑞安各地想要找乐子(且颇有资产)的人,一半场的老板都吹嘘曾接待过来自国都的贵客,其中一些可能没有说谎。 国都的平头百姓也有着高别处一等的自视,但任何还没法挤入那个顶尖特权圈子的人都得承认一件事,越靠近埃瑞安的中心,享乐就越要让位给军事,万贯的人也需要夹着尾巴做人。拿旧时候的话讲,那便是“黄金万两也比不上天高皇帝远”——这当然只是个比方,埃瑞安早就没有皇帝啦。 尽兴而归的豪客们会描绘这样一个瑞贝湖:富丽堂皇的大剧院在最深的夜晚依然灯火辉煌,贴着金箔的浮雕在灯光下栩栩如生,歌剧演员在舞台中演绎悲离合。慷慨而有品位的主人举办盛大的宴会,银烛台倒映着巨大长桌上丰富多样的美食,装饰花束鲜滴,在这一天的清晨刚被园丁摘下,由快马送入城中。巨大的舞池当中,衣冠楚楚的贵人们翩翩起舞,面具遮住了际花们的半张面孔,只出引人遐想的娇嘴。这里灯红酒绿,纸醉金,你能找到任何想找的东西。 但即使是这样一座灿烂华美的城池,灯光之下也有着影。 比如这里。 瘸腿街有一个十分上不得台面的名字,据说得名于曾经住在这儿的一群瘸子。有这样的传闻,最早这里曾用于安置一些在战争中瘸了腿的老兵,埃瑞安慷慨地将这片地皮赠送给他们。这个传说的可信度并不高,还不如另一个说法让人们信服:任何毫无准备地路过这里的有钱佬(这个词在这儿就是字面意思,口袋里有钱而且穿得不够破烂的外来者)都可能瘸着腿回去。 它位于工厂群投下的影中,一批不知来自多少年前的废弃建筑摇摇坠,随时都可能寿终正寝,终年晒不到太。工厂制造出的污水被排放进这块区域中,不少居民不在乎地在这免费水源中洗澡和喝水。这里居住着一大群被称作瑞贝湖渣滓的家伙,赌,浪汉,混混,不得志的艺术家,残废,莺,罪犯……许多人有着以上多重身份。他们像蟑螂跳蚤一样顽强地生存,与瑞贝湖光辉灿烂的一面一起出生,可能也要一起生活到世界末。 缺牙拉里从他的狗窝里走出来,咔咔挠着发的肚子。他刚度过了普通的一天,吃得半,揍了个把人,被若干人揍,没被谁干掉,完美的一天。他在街角放了水,正准备走回去,脚步忽然停下了。ThonGaDAY.nET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