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那始作俑者正一脸天真地抓起不卿的食指放在嘴里咬着,不卿正襟危坐,怜地看着那小人儿,抿莞尔。 周衷脸微变。看来天下间的娃娃都是一个样的,干干净净的时候抱着玩儿有趣,真要伺候吃喝拉撒便不那么可了。他是个极干净的人,无法想象自己今后也像这般去伺候谁的吃喝拉撒,便是再喜,也过不去那道坎儿。 他沉痛惋惜地看了那漂亮小人儿一眼,向褚双拾告辞了。 不卿叫不死奴端来温水,将千秋厘擦洗干净,又给她换上了干净的布,穿好小衣裳。便是一只手做来,也极为娴,将那小人儿伺候得舒舒服服,躺在他臂弯里沉沉地睡着了。 他亲了亲她的额头。 褚双拾目瞪口呆看着他做完这一切,“秃驴,你不是第一次干这些吧?你到底来东陆多久了?你对厘厘做了什么?” “那就不带他们母子走吧。”不卿淡淡地道,“我留下来也是一样的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?晚安,做个好梦大家~ 第73章 娇惯 褚双拾再看不卿不顺眼, 心里也还是知道要为了厘厘好的。那小人儿哭起来无人能招架得住,实在是可怜。 他心里过不去的只是不卿当年太不把厘厘当一回事,对于和尚的人品倒是毫不质疑的。毕竟是小偶的亲爹。 厘厘这么小,和尚还能对她做什么不成?罢了, 就当给厘厘找了个看护,反正一切都是暂时的, 等长辈们从封境中出来,再想办法看能否让她再长大些。 倾不死城之力,总有办法的。 等她长大,恢复了记忆, 和尚的去留便由她自己决定。厘厘已经不是从前那个遇到事儿只会叫哥哥的傻妹妹了,经过这些磨难, 他家厘厘啊,长大了, 有主见了。 不卿便以城主看护的身份在不死城住下了, 他也确实本本分分,很有作为一个看护的自觉, 勤勤恳恳照料千秋厘, 将她的吃喝拉撒睡全兜了下来。 惹得原来伺候城主的不死奴暗暗羡慕,不知大公子从哪里找来这样一个俊和尚, 不仅生得一副天上地下少有的好样貌, 还是个罕见的温柔人儿。 虽然只有一只手,照样将城主伺候得舒舒服服的。没见过这样耐心的,养女儿也没他这般细致。不论城主怎么吵怎么闹, 怎么顽皮,他总是能将她哄得高高兴兴。 没过多久,褚双拾惊讶地发现,娃娃厘厘似乎比前两天长大了些,他起初只以为是错觉,可又过了几,厘厘竟然能下地走了。 自此之后,他家厘厘简直一天一个样,个子像拔竹节似的往上窜。 “你不会是给厘厘吃了什么吧?” 褚双拾一脸生无可恋地看着莲池,问站在旁边的不卿。 不卿抿,也在看着莲池。 池中两个小童,一个女童,约莫凡人孩童四五岁的大小,另一个是男童,看上去比女童大上一两岁,二人正赶鸭子似的把褚双拾的宝贝仙鹤追得池飞。 两个小童长得七八分相似,正是千秋厘和恢复了身的小偶。 小偶的身是不卿恢复的,褚双拾不知他费了什么代价,却一定是个不小的代价。他也懒得过问此事,不论不卿付出什么代价,都是应该的。 恢复身之后的小偶长得像千秋厘更多一些,他出生后便成了一只布偶,从未体验过做个正常人的滋味,一时之间对自己的身又新鲜又好奇,整拉着自己唯一的玩伴——他的娘亲在不死城上房揭瓦下河捉鳖。 两个臭味相投的小伙伴将不死城闹得飞狗跳。 每次褚双拾气急败坏地要揍他们股,不卿便会恰好出现,手里牵一个,肩膀上扛一个,面不改地将俩人捞走。 气得褚双拾在后面吼,“秃驴,没你这样养孩子的,娇惯出逆子,你这是在害他们!” “哈哈,被我捉到啦!”小偶按住其中一只鹤儿,带着儿童间独有的分享宝贝的神秘与兴奋,朝千秋厘猛挥他的小手,“厘厘快过来,这只你来拔,让你拔!” “好!”千秋厘高兴地转过头,出两颗小巧玲珑的犬齿虎虎一笑,快地朝小偶跑去,头上两个与小布偶一模一样的小揪揪随着她的跑跳一晃一晃的。 褚双拾心痛地抹了把脸,别过头,却看到不卿角微扬,一脸老父亲的慈看着莲池,一时更心了。 “你到底给厘厘吃了什么?”褚双拾忍住心痛的觉,问正事儿。 “没吃什么。”不卿答道。 “没吃什么她长这么快?养猪也没这么快吧?她都一百多年没长了,你一来就长,你到底搞的什么鬼?” 不卿下眼角,“的确没吃什么,是千瓣莲。” 褚双拾一愕,“你把你的心给她了?” “不是。”不卿道,“早就摘了来的,一直养着。原本在上诸天的时候便打算用千瓣莲换下紫光心的,却不料还是没来得及。”没等到他将千瓣莲养好,敖苍和小偶便被长钧抓了。 古苍龙就在他们身后,震惊地看着不卿。千瓣莲千年才开一朵,每一朵千瓣莲都有一头护莲兽守着。“那护莲兽凶猛异常,当年我与主人联手,也未能从它身上讨得什么便宜,反而各自受了重伤。佛子只身前往,实在太过冒险。” 不卿目光飘向莲池,淡声道:“能活着回来便不算冒险。” 褚双拾这才恍然大悟,怪不得厘厘这么依恋那秃驴。现在她心头的是那秃驴的血!他开始发愁了,厘厘这样还能离得开秃驴吗? 古苍龙目光暗沉地看着不卿的侧脸,方才那一刹,他似乎又见到了他所认识的那个高傲的不卿,那个漠视一切险阻的佛子。 千瓣莲是白莲,用鲜血将莲瓣养成红莲方能成心。养莲不能有一中断,且只能用同一个人的血,千瓣莲有千瓣,每一瓣都要养,这是一个缓慢的过程,陆当年养千瓣莲用了千,因为每都要取血,所以养的时越多对养莲人的身体损耗越小。 古苍龙算了算,从不卿摘莲到他来的那,按照上诸天的时间,连千的三成都不到。而大王的异常是从一年之前就开始了的,莫非…… “佛子是何时将千瓣莲给大王的?”古苍龙问不卿。 这也是褚双拾好奇的地方,他审视地看着不卿。 不卿的目光仍眷恋地停留在莲池内,那两个小人儿拔鹤拔得累了,正在摘莲蓬剥莲子玩儿。小偶剥了一手莲子,一颗颗往上抛了用嘴接着吃。千秋厘正是有样学样的年纪,小偶做什么她都跟着学,可是她手小,剥莲子对她来说太难了些。 她撅了嘴,不高兴地看着手里的莲蓬。 不卿伸手摘了一朵莲蓬,边剥边对古苍龙道:“一年前。” “所以,你一年前就来了,把千瓣莲给了厘厘之后暗中躲起来,厘厘有了心便不能离开你,你故意让厘厘哭闹不休,为的就是让我答应你留下来。”褚双拾目光变冷,越想越寒心,“你可真是好手段。” 不卿纵身跃起,飞到千秋厘和小偶身边,将手掌中的莲子给他们母子俩分了,一人一把。千秋厘捧着一捧莲子,甜甜地笑了,眼睛弯成了两个月牙儿。 褚双拾冷眼看着不卿,对古苍龙道:“他这样的心机,我不放心将厘厘再给他。” 古苍龙却道:“且听佛子怎么说吧。” 不卿飞回岸边,对褚双拾道:“不是。我并非是躲起来,我将千瓣莲送来之后,便去想办法为小偶恢复身,所以不得不离开。” 他从来是个不愿解释的人,遇事不开口,遇难不开口,遇误解也不愿开口。惟有与她,他不愿与她有一丝一毫的误解,既然说到这份上了,索说开。 他坦然地看着褚双拾,“我没什么手段,也不会对她使什么手段,我宁可伤我自己也不愿伤她分毫。从前伤她非我本意,可纵使非我本意,我却是的的确确伤害了她。我的从前半生担负的太多,心中装的也太多,从今往后我心中只有他们母子二人,我会尽我所能让他们快乐,再不让他们受一丝委屈。” 不卿突如其来的剖白让褚双拾不知所措,他愣愣看了不卿半晌,嗤了声,“你与我说这些酸话有什么用,我又不是厘厘。等厘厘长大了你自己去求她原谅。” 话虽如此,自那之后,褚双拾便将派去暗中盯着不卿的人撤了。 只不过,不卿对两个孩子无下限的溺也着实令褚双拾发愁,他认为在养孩子上,不卿到底是和尚没有经验,容易犯错。 比如,凡间像他俩这样大的孩子,早就已经入学启蒙了,哪像他们还整大闹天似的在不死城上蹿下跳。 是该给他们立规矩的时候了。 他认为,从前他在养妹子上唯一的失误就在于,只顾着练厘厘的修为,忘了教她读书习字,以至于把她教成个缺心眼儿。他手下不能养出两个缺心眼儿来。 于是,褚双拾一拍大腿,给母子俩请了个教书先生来,并事先警告了一众人等,不许干扰母子俩读书。 教书先生一来,母子俩的生活立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,就好似每散养的猴子一夜之间被圈养了起来。 那教书先生十分严苛负责,每天不亮便要起温书,不写完十个砚台的字不许吃饭,三一考,考不过便要打手。 褚双拾不许人求情,谁求情跟谁翻脸。 今又到了先生考试的时候,母子俩哭唧唧地和不卿挥手告别。 小偶可怜巴巴地看着不卿,“爹爹救我。” 比他矮一头的千秋厘有样学样,也可怜巴巴的,拉着不卿的袖子,“爹爹救我。” 不卿眼神一颤。 母子俩进入讲堂的时候,两张试卷早已在书桌上铺好。 不卿匿了身走进来,便见到母子俩都是一副看天书的模样,咬着笔,歪着头。先生正拿着一把戒尺,一下一下地敲着书案,敲一下,两人抖一下。 不卿走到千秋厘身边,轻声在她耳边提醒道:“厘厘,答题之前,先要想清楚先生出题的意图是什么。” 千秋厘苦着一张小脸,“他想让我死。” 不卿叹了口气,现出了身,唤了声“小偶来”,牵了千秋厘的手便往外走。先生又惊又怒,“你敢带他们逃学?大公子追究起来谁负责!” 不卿边走边道:“你对大公子说,就说这段时他们累着了,我带他们出城去散散心。读书的话,我会教他们。” 不卿牵着千秋厘,千秋厘牵着小偶。母子二人蹦蹦跳跳喜喜随着他出城去了。 作者有话要说:?晚安,做个好梦大家~ 第74章 出城浪 李笑儿端起茶杯, 优雅地抿了一口茶,拈着帕子轻轻掖了掖,敛眉低目偷偷打量隔壁桌。 隔壁桌坐了一家三口,一个年轻的爹带着两个小娃娃,一个男小娃, 一个女小娃, 都生得冰雪玲珑十分可。 李笑儿已经暗中观察这父子三人好几了,这几,他们每都来这戏园子里头看戏,雷打不动。 起初她也不敢确认他们是父子父女的关系, 毕竟这年轻男子光头僧袍, 一副出家人的装扮。 许多人因此而对他们指指点点, 可那和尚似乎毫不在乎别人的目光, 心素如简, 人淡如竹。 亲耳听到那两个孩子称他“爹爹”之后,李笑儿便有数了。她并不讶异, 和尚娶生子那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,更何况是长得这样绝的和尚, 光是瞧着都赏心悦目令人心生喜, 真要断情绝皈依空门未免糟蹋了这副好样貌。 倒是那一双儿女的娘亲始终未曾过面, 且这两个孩子的口中也从未提起过他们的娘亲。李笑儿猜, 他们的娘亲许是离开了他们,又或许是早已不在人世了。 若是前者,那她定是嫌弃和尚残缺不全只有一只手臂, 所以抛夫弃子。可叫李笑儿来看,即便那和尚只有一只手臂,他在人堆里依旧是最打眼的那一个。不会令人嫌弃,只教人为他心疼。 李笑儿从未见过这样孩子、宠孩子的男子。和尚对孩子千依百顺,尤其是对他的小女儿,简直要将她宠到天上去。 今戏台子上唱的是《盗魂铃》,讲的是猪八戒和女妖金铃大仙的故事。小孩子最喜这种热闹有趣的戏,两个孩子看得可起劲儿,入了似的一动不动。 他们每都是来得最早的,所以回回都能坐在最前排最中间。小孩子矮,没人遮挡,这是最好的看戏位置。一张四方桌,一条长凳,和尚坐中间,两个孩子一边坐一个。 和尚慢条斯理地单手剥松子,左边喂一颗,右边喂一颗,隔一会儿再喂一口茶水到他们嘴里,然后又一小鱼干儿,活像养了两只小松鼠。 女小娃坐在和尚左侧,看到好笑的地方会笑得前仰后合,和尚怕她摔下去,伸手将她搂住,她便顺势靠在和尚臂弯里笑得浑身直颤。每到这时,李笑儿便看到,和尚的眼中似有一把碎了的星光,隐隐地闪。 几观察下来,这和尚在李笑儿眼里简直无一处不好,便是他的残缺也成了一种引。 戏唱完了两个小家伙还舍不得走,待到戏园子里的人都走光了,东家要清场子才不情不愿地起身。 李笑儿也跟着起身。thOnGAdAy.NEt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