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宜乐还是有些犹豫:“回头我问问梁栋的意思。” “啧,”蒋榆甩出一个炸弹,“还没怎么地呢,就被人家吃得死死的。” 彭舟被炸懵了,垮着嘴角差点哭:“是啊,被吃得死死的,翻身的机会都没有呢。” 中场休息时间,按照惯例卢箫笛去找对象玩,处在乐团底层的彭舟去给大家买饮料。 顾宜乐把琴弓包拿在手上当剑挥来挥去,被蒋榆劈手夺过,皱眉道:“小心脏了。” “哟,”顾宜乐斜眼看他,“刚才是谁把人家得毫无还手之力,这会儿又心疼上了?” 蒋榆说:“我心疼我的弓。” 顾宜乐摊手,脸都写着“我看你能嘴硬到何时”。 西餐厅那边对上回他们聊的《d大调卡农》和《g大调小夜曲》很兴趣,说偶尔也要给客人们听点耳能详的。 这两首的四重奏可以三小提一大提搭配,放下中提拿起小提的顾宜乐浑身舒坦,唱了会儿谱觉得已经完全掌握了,又去跟蒋榆搭话。 “那什么,昨天谢谢你啊。” 说的是联合彭舟为掉马闹别扭的他和梁栋助攻的事。蒋榆正在擦琴弓,闻言轻飘飘看他一眼:“要是知道你俩会去开房,这个忙我肯定不帮。” “为啥?” “凭什么你们进度比我们快?” 顾宜乐:……蒋首席可怕的胜负。 “所以你接受彭舟了?” “算是吧。”蒋榆撇嘴,“不是你劝我接受他的么?” “对,是我是我。”月老顾宜乐上线,“你也看到了,彭舟这人除了偶尔犯傻,大部分时候还是很靠谱的,看他对你多好啊。” “呵。”蒋榆笑了一声,“应该把‘偶尔’和‘大部分时候’调换位置。” “……”顾宜乐无话反驳。 蒋榆把弓往琴弓包里,动作堪称小心翼翼:“不过我喜他不是因为他让着我,也不是因为他对我好。” 顾宜乐眨眨眼睛:“那是……” “那次被他了之后,我拉黑过他。” “这事我知道,他还来求助我了。” “后来他换了好几个号码,我都不想搭理他,还说了不少难听的话,‘你琴拉得没我好’‘长得也一般’之类的,还嫌弃过他家穷。” 顾宜乐咬牙:“听得我拳头都硬了。” “过不去自己心里那关,口不择言呗,想让他别再来找我了。” 蒋榆笑了起来,“即便这样,他也没把我的联系方式删除,问他为什么,你猜他怎么说?” “我最不擅长猜谜了。”顾宜乐颓废地抓头发。 蒋榆也没卖关子,直接公布答案:“他说他舍不得。” “舍不得?” “嗯,他说舍不得聊天记录,舍不得那些回忆。” 这话顾宜乐听了心里都发软,他长长叹了口气:“所以你俩就这样草率地决定了体位?唉,论坛上的小0们该伤心了。” 蒋榆竖起一手指摇了摇:“气质不会因为体位的变化而改变。” 顾宜乐:? “以后请叫我大猛0。” 顾宜乐:…… 傍晚下起了雷阵雨,天边闷雷一阵紧似一阵,刚出琴房楼,顾宜乐便看见撑伞站在台阶下的梁栋。 他整个人被包裹雨中,像是早就等在这里。 坐到车上,顾宜乐见梁栋的肩都了,拿纸巾给他擦,顺势往后座看一眼:“保镖大哥回家啦?” 梁栋“嗯”了一声。 顾宜乐双手合十:“谢天谢地,我的男朋友终于想起来我是个成年人了。” 梁栋牵起嘴角笑了下,抬手用指腹抹去顾宜乐额角的一滴雨:“以后我来保护你。” 周五晚上,坐在前往首都的飞机上打瞌睡时,顾宜乐还在糊糊地想,我也可以保护你啊。 可是梁栋太厉害了,什么都懂什么都会,缺乏表现机会的顾宜乐愁秃头,心想有个完美的对象力好大。 这次来首都是应梁母的邀请,表面上说他刚经历了那种事,该带他散散心补补身,其实终极目的还是见家长,毕竟梁栋还有爹和妹妹。 下飞机就有车来接,到地方,盛装打扮的梁母将二人引进门,迫不及待地先带顾宜乐去楼上看她给布置的“婚房”。 “小栋说了你俩到时候出去住,我想着你们总有想回家住的时候,就给这屋随便收拾了下。” 通过一段时间的了解,顾宜乐知道她口中的“随便”一点都不随便。 换了更大的,窗帘是温馨的暖,原本挂电视的地方换成了年轻人喜的投影,独立洗手间里的浴缸一看就知道是新装的。 “我哥说你喜玩水,我妈第二天就给安排了,我爸上回想要个按摩椅都拖了俩月才买。”梁栋的妹妹梁瑗凑过来挤眉眼,“嫂,你现在是处在我们家食物链顶端的男人。” 顾宜乐表面:“怪不好意思的……” 顾宜乐内心:嘻嘻嘻好开心。 正赶上午饭,离厨房老远就能闻到香味。 梁母说梁栋的爸爸在赶回来的路上,先吃点心垫垫。顾宜乐边吃心里边打鼓,他从来没听梁栋提起过父亲,心想这位爸爸怕是不太好相处。 许是看出了他的紧张,梁瑗安道:“嫂子你别怕,我爸当领导当惯了,就脾气臭脸难看,以后你们也不怎么住家里,用不着怕他。” 顾宜乐便稍稍放了心,心想怎么说四个人有三个站他这边,就算打起来也不至于输。 谁想等啊等,除了梁栋的爸爸,还等来四五个亲戚,其中包括梁栋的爷爷。 “爸爸要来怎么不早给家里打电话?”梁母责怪梁父一句,又冲梁瑗使了个眼,转回来笑着说,“我去让厨房多加几个菜。” 说是在公司碰到顺路一起吃顿饭,可既然有长辈在,座次安排就得讲究。 顾宜乐左手边梁栋,右手边梁瑗,梁爷爷就坐在他正对面,抬眼视线不小心相撞,顾宜乐都头皮发麻,更别提梁栋那些叔叔婶婶们齐齐汇聚在他身上的审视目光。 他想完蛋了,这下要是打起来,怕是没几成胜算。 打起来倒不至于,梁瑗用手机在桌下输入一行字递给过来——这几位说话难听,造不成实质伤害,嫂嫂你左耳进右耳出,熬过去就好了。 顾宜乐心里一咯噔,心说不会要嘲笑我“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”“癞蛤蟆想吃天鹅”之类的吧? 事实证明他想多了,这种“大户人家”一般不会在明面上让人难堪,尤其是今天作为客人来访的顾宜乐。 他们的矛头出奇统一地直指梁栋,一会儿说他不读研就回国不明智,一会儿又说他专业冷门不好找工作,借着为年轻人规划职业道路之由,言语中尽是不赞同甚至贬损。 “上回不是说了嘛,让小栋到生产部做项目。”被梁栋称为大伯的中年男人说,“跟他的专业也算对口,上手应该不难。” 小叔接话道:“生产部要下工厂的,又脏又累,怎么能让小栋干这个?” “我倒觉得生产部不错,小栋不说话,去那儿再合适不过。”大伯母也嘴,“老爷子您觉得呢?” 梁爷爷自开席之初脸便不太好看,说:“这事从长计议,先吃饭。” 吃到一半,大伯母把目标转向顾宜乐,看似慈祥地问他是学什么的。 “拉琴的。”顾宜乐心情不好,懒得多说。 “听说是拉小提琴的,还拿过国际大奖呢?啧,长得也好,白白净净的。”大伯母掩笑,目光在顾宜乐和梁栋之间来回打量,“也不知道怎么看上我们小栋的,他呀,小时候连喊人都不会,见谁都板着张脸,我们总说他将来找对象怕是费劲。” 梁母勉强保持微笑:“不是也找到了吗?孩子觉得合适就行,我们当长辈的还是别瞎心了。” 女主人的一番话起了点震慑作用,席间安静了十来分钟。 最后收菜上甜品,看见阿姨端来一个飞机形状的小蛋糕,梁琬——也就是梁栋的堂姐,噗嗤笑出声:“我记得小栋十岁的时候,婶婶就在家做小飞机蛋糕哄他开心,现在他快二十三了吧,还喜吃这个?” 十岁正是梁母发现梁栋与别的小孩不一样,开始回归家庭努力补偿的时候。 因此她的脸顿时一沉:“习惯了,小栋回来厨房阿姨就会给他做。” “是哦,我们小栋本来是要当飞行员的。”大伯母捻起餐巾擦嘴,“也不知道他爸干吗阻拦,不然咱们成天国内国外到处飞的,也算照顾小栋的生意了。” 此言一出,不止梁母,梁瑗也在桌下捏紧了拳头。 梁父都听不下去,难得胳膊肘向里拐:“飞行员很难考的,我们梁栋……” “飞行员怎么了?喜吃蛋糕怎么了?” 几位长辈光顾着明朝暗讽明争暗斗,忽略了一直安静吃饭的顾宜乐。 也正因为来得突然,所有人都愣住了。 “开飞机的可帅了,我就喜开飞机的,再说没有飞行员你们骑马还是坐牛车去谈生意?都是工作,还有什么高低贵之分?” 顾宜乐扫视全场,接着道:“不说话又怎么了?他在我面前话多得很,作为长辈难道不该先反省自己的态度吗?” 全席哗然,大家都张口结舌。 梁栋和梁瑗一人一边拽住顾宜乐的胳膊,他还是站了起来:“我出身小门小户,没什么见识,今天才知道原来电视剧也不全是虚构,谢在座诸位让我大开眼界。” 说完他深一口气,勉强下蓬的怒火:“各位慢慢吃,我先走一步。” 五月底的首都也不凉快,推开门,闷热的风扑面而来,顾宜乐非但没清醒,还想回去接着骂。 怎么说也是成年人,终究忍住了。 想着自己第一次登门就闹成这样,走在林荫小路上的顾宜乐有那么一丢丢的后悔,心想待会儿回去不知道还能不能进门,我琴还丢在沙发上呢,还有那么大个老公。 这个纠结很快解决了,因为老公追了出来。 梁栋先是小跑跟上,然后一声不吭地走在顾宜乐身边,要不是顾宜乐子急,他俩说不定能这样一直安静地到走到大马路上。 “你出来干吗?”顾宜乐没什么底气地问。 “陪你。”梁栋说。 顾宜乐垂头看脚下的石板路:“你还是回去陪你家人吧……我指的是你的妈妈还有妹妹,嗯,你爸爸也勉强能算上。” 一顿饭的功夫,顾宜乐就分出敌友选好阵营,梁栋不弯。 “你还笑!”顾宜乐瞥见他的表情,气炸了,“你就不生气吗?他们那么说你!” 梁栋摇头:“我习惯了。”THONgaDaY.NET |